楼序将雨伞抬起来,放到胸前递出去:“你的,还给你。”
禾青轻轻地将伞推回去:“改天下雨再给我,我不想被人当成神经病。”
“你这是在说我是神经病吗?”楼序眼睛直直的盯着禾青,盯得禾青有点心虚。
“不,哪能啊,你这是谨慎,是未雨绸缪,是先见之明,是……”
禾青像个炮仗一样,开了一个话匣子他就停不下来了。
楼序将伞重新拿回去,没有拆穿禾青这个拙劣的借口:“改天我会还给你的。”
禾青就这样进入了楼序的生活,有时候会出现在窗前,有时候会出现在楼序常去的市场,有时候则是海边。
可这样的关系始终不咸不淡,他们像普通同学一样,甚至于比普通同学还要差些,因为他们至少熟悉彼此的喜好。
而楼序和禾青显然陌生许多,他们对于彼此的了解不过是我知道你很可怜,你也知道我很可怜,但至于为什么可怜,二人都不得而知。
他对禾青的了解少到提到禾青的时候,脑子里只有他的样子,但不应该是这样的。
人应该是复杂的,以自身为会有无数个分支点,那些分支点被朋友或者亲人占据着。
但在彼此的眼中,他们只是一个点,其他那些复杂的关系被谁占据着,繁复的情感被谁牵引着,他们都一无所知。
在一个雨天,楼序再次去了海边。
楼序出发的时候还是晴天,微风刚好,路边的野菜被轻轻地吹拂着,夏天的酷热都被风吹走了一半。
无聊的时候,楼序也喜欢去海边,看着海浪丝线一般柔软的轮廓会让他久违的放松。
怪不得别人爱说:“温柔刀,刀刀取人性命。”
在海边坐着的时候,他无数次想要跳下去,因为太美好了,美好到让人相信跳下去就会解脱,就会得到幸福。
尤其是,傍晚的海,有晚霞的海,所以说,有人和你说傍晚去看海的时候,要谨慎些,这可能不是浪漫的约定,也可能是向死的遗言。
快到海边的时候,天空开始落雨,石缝里偶尔跳出来几只招潮蟹都拥挤的入洞去。
楼序本想回家的,但他远远地看见石堆上有着一个身影。
忘记带伞了,没办法还给他了。
楼序的脚步不自觉的加快了些,等到快要走近时,又慢下来。
他脱掉自己的鞋袜,赤脚走向海边。
下雨后的石头上有些湿滑,楼序走的很慢,很轻。
但当他靠近时,还是被发现了。
禾青没有回头,轻声出口:“今天还想跳下去吗?”
“忘记带伞了。”楼序坐到他旁边,像他们第一次见面一样,“今天不想,下次还要还你伞。”
禾青笑了,笑的很牵强,雨下的越来越急,他的脸上满是水珠。
楼序的衬衫也已经湿透了,雨水顺着额发滴下来。
这场雨,算是还给他了。
楼序将自己不断滴水的额发顺到后面,眼睛终于有喘息的机会:“雨天看海,心情不好吗?”
按照楼序所了解的禾青,他觉得禾青大概率是会否认的。
但禾青承认了:“嗯,很不好。”
两个人都望着远处,连成线的雨滴像小烟花般坠落下来然后绽开。
“有多不好?”
禾青没有迟疑的回答:“坏到在这种最讨厌的雨天都愿意出门。”
雨天,第二次见面也是雨天,是禾青给他伞的时候。
“你想和我说说吗?”楼序转头看向禾青。
禾青弯着腰坐着,湿透的上衣贴在他的后背上,多余的布料被海风吹的抖动着,看上去瘦弱不堪。
“现在不太想。”
“好。”
两个人就这样静默的坐着,坐着看海,任海面怎样汹涌,他们都不为所动。
良久,禾青开口了。
“回去吧。”说着回去吧,但他自己却没有起身的意思,这是在让楼序走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