归义军的回归于李云昭而言,无疑是锦上添花。张迦陵有身先士卒的胆略,随机应变的才能,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,自身武功也颇为高明,只是此前一直作为李明达的副手待命,光芒被盖了过去,但锥处囊中,其末立见,假以时日,她的成就未必会在她祖父之下。
李柷虽然弓马娴熟,但武学造诣远不如恋人和弟弟。同样是蒙当世数一数二的绝顶人物亲传武学,李祁作为袁天罡塑造的“影子”,武功不亚于李星云本人,而李柷只从李明达那里学了几套擒拿功夫防身。
人之生,皆由无而至有也;由无至有,必由有而返无也。李明达用心良苦,教李柷阅读道家典籍,清静无为,固然有自己的私心,更多的不还是为他的安危着想?
张迦陵挽着李柷的手臂,面上笑吟吟的,眼神却沉静如海,“我就喜欢斯文儒雅的男子,打打杀杀什么的,都交给我好啦。”这样就足够了。如果他一身武功,自命不凡,妄想重登帝位,别说岐王和公主不会放过他,自己为了保全归义军,报答公主的恩情,也必须忍痛对他动手。
张家在河西几十年来的苦心经营,岂能因为儿女私情毁于一旦?
李柷本人对此懵懵懂懂,李云昭却听出了她的深意,两人心照不宣,彼此相识相知更亲近了几分。
李云昭不和张迦陵客气,略过接风洗尘这些繁文缛节,直接邀请她到大帐议事,从怀里取出一份十分精细的延州舆图,展开压在书案上,手指点了点西北向,“萧迪辇突然撤兵,十有八九是接到了述里朵的命令。若我所料不错,契丹的援兵不会比小张将军慢来多少。”
张迦陵果然爽快,在心中勾勒出这座城池草图后,道:“岐王有何差遣,吩咐便是,迦陵无不从命。”
李云昭欣慰颔首:“昨夜我们出城劫营,烧去了契丹许多粮草,他们剩余的粮草支持不住几日。趁着他们军心动荡、援兵未至,咱们主动出击,以虎翼阵割裂敌军。”
此阵极尽变幻,两翼威力极盛,中军引人入彀,相传乃兵仙韩信大破项羽所创。众人皆知两翼军队将领的选择不可随意,论重要性甚至超过中军将领,凝神听李云昭示下。
李云昭指了指自己,又指了指张迦陵,“我与小张将军各领五千人马,分列左右两翼,应天衡与天冲之位。妙成天,你来坐镇中军,指挥主力部队佯攻。”
张氏归义军以阵法精妙着称,对这个阵法自然有所涉猎,让张迦陵主持一翼军队,她很放心。
妙成天瞪大了眼睛,迟疑道:“我,我么?”
论及定谋、审事、攻伐、守御、布阵、野战,观动静安危之势,行用正出奇之道,天下间没有几人能胜过岐王李云昭。幻音坊众人对她死心塌地,本不该有所疑虑,可是……
牵制敌军,创造战机,我真的做得到么?妙成天紧紧握住妹妹的手,无措而激动地摇着头,又点头。
“有谁生下来就会领兵打仗的?当初与存勖征讨朱温,也是我生平头一次亲征,我不是照样做得不错么。你别怕,”李云昭瞧着妙成天姐妹握在一起的手,“玄净天会在旁辅助你。”
她的目光从容平和,有着动人心魄的魅力,莫名让人心悦诚服。受她感染的妙成天接下了托付。
张迦陵劝道:“两翼冲阵在前,岐王千金之躯,何必以身犯险?倘若有什么闪失……”
“我或许会将自己置于险地,但绝对不会拿一国的命运当赌注。”她按在舆图上的双手松开,慢慢挺直了身子,像是一座永远不会动摇的石碑。不管天崩地裂,沧海桑田,巍然不变。
她要赢,她会赢。
如果真的运气不佳,哪怕真的孤身一人……只要她手里有剑,就一定会为自己挣一条出路。
好罢,好罢。张迦陵无奈地想。谁叫她也无条件地相信岐王呢?
李云昭当即传令下去。岐军军令严整,众将士一闻号令,立即披甲上马,片刻之间,列成阵势。恰逢耶律尧光那边组织好军队,逼近城下。李云昭提起木棒朝战鼓掷去,拿捏到分寸的沉劲使木棒在鼓面上撞出叁响,风声猎猎撕不开她昂扬的声调,命令无比清晰地传达了出去,“出兵!”
她身上穿着锻造精细的明光铠,日光之下像是流动的鱼鳞,外面罩着黑金色沉重的大氅,在狂风中也只掀起衣角,渊渟岳峙,琨玉秋霜,俊美又凛冽。
妙成天一声唿哨,凌厉得像是追捕猎物的海东青,挥动令旗,领着中军向前猛冲,雪亮的刀芒在日头下连成一片闪烁的银光,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,众人看到岐王那醒目华贵的装束在前,心里就涌出用不完的勇气和力气。
李云昭和张迦陵领着各自挑选出的五千精锐从两侧包抄,一小队一小队纵横来去,矫健快速地穿插在敌军之中,倏分倏合,时而袭击敌军两侧,时而合力夹击突入阵型中部之敌,不过妙成天带着幻音坊众人坚守中军,防卫甚严,突破到阵中的敌军寥寥无几。李云昭和张迦陵虽是初次合作,但默契十足,率领的两翼机动灵活,密切协同,攻击猛烈,以少围多,

